天很亮了。
带人进入地下陵墓之前,江平抬头看了天空最后一眼,竟觉得有点刺眼。
归掌门没有随他们一起,看到庄子里大战,他心系门人安危,自己独自去找他们了。
临走前,归掌门还特意和江平说,神兵出世,靠山宗临近于此,终归难逃一劫。只是运道差了点。
他的意思很简单,自己不怪江平。
因为江平之前曾说过,要庇护于他们。
但就如今的状况来说,江平并没有做到他的承诺,甚至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。
江平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看着归掌门的背影走远。
这位归掌门虽然圆滑又一副怕死的样子,但他终究是个好掌门。
或许也正是这种精神,靠山宗才依靠着独有的宗门文化传承了这么多年。
留下两人在外放哨,其他人都进入陵墓。
陵墓中的灯油不知是用什么做的,很是耐烧,从被钻天鼠发现到现在,灯油也才燃烧了不到一半,看上去还能坚持很长时间。
所以陵墓仍旧明亮。
受伤的天诛卫,江平一人给了一掌救死扶伤掌,而后他们服下随身带着的疗伤丹药,此刻已经沉沉睡去。
无情也在照顾着还在昏迷的冷天狼。
江平坐在断龙闸前的石阶上,手里握着银白面具,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膝盖,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郁的气息。
他很不开心。
不是因为丢了神兵。
而是他又一次吃到了膨胀带来的苦头。
他曾不管告诫自己,稳健是第一准则。
可当他不断升级,名望不断高涨,手底下的势力越发壮大,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飘了。
人总是不断在吃同一种苦头,也就是俗话说的好了伤疤忘了疼。
今天发生的一切,看似意外,实则在他决定带着老邱走下陵墓以后,就变成了既定。
其实他已经救出了冷天狼,他的任务已经完成。
他本可以就此停步。
说到底,就是他觉得自己能行了,觉得宝贝摆在面前,他哪能不拿。
不就是一个区区钻天鼠,连大宗师都不是,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。
天授不取,反遭其咎。
可要是换成以往的他,在没有探明地下的一切情况之前,宁愿丢了神兵,他也不会轻易下去。
但他还是下去了。
下去后,遇到断龙闸。
要还是以前的他,他肯定是找来一大票人,让人把闸门破开,自己坐享其成。
即便因此耽误了时间,放跑了钻天鼠。
可他偏偏要显摆自己,偏偏打开了断龙闸。
之后顺利地拿到了神兵。
他原本可以强行压制神兵,等到绝对安全之后,再慢慢从长计议。
钻天鼠带不走神兵,不代表他带不走神兵。
可他选择了强行和神兵拼一把,把它给打服了。
爽是爽了,可自己也废了。
他以为有老邱在,冒着一点点小小的风险,没有关系的。
但事实证明,当意外来临之时,所有的一点点都会变成百分之百。
他曾有过很过次选择。
只要他在任何一次选择中停下来,今天的他就绝不会落荒而逃,甚至可能天诛卫也不会死上那么多人。
全盛时期的他,足以在最快的速度赶回靠山宗,镇压一切。
至于天诛卫为何会和那些江湖武者起了冲突,乃至不可开交,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。
江平心中已经有了猜测。
玩家!
这群他眼中已经沦为经验韭菜的玩家们,再一次用行动证明,任何小瞧他们的人,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。
在他到来之时,他看到人群中有好几个头顶陌生名字的玩家。
这些玩家是后来加入的。
要说昨晚上的事情跟玩家没有关系,江平自己把头剁下来当球踢。
但就算他知道了真相,也于事无补。
混乱才是玩家的属性,这一点他早就清楚。
在玩家心中从没有正邪之分,他们眼中只有好处,只有利益,只有快乐。
这一次的行为只是给他敲响一个警钟。
玩家们打酱油的时代,结束了。
江平脑海中无数念头翻滚,最后化作长长一口浊气吐出。
世事就是如此奇妙,总是在他最得意之时,给他来上一巴掌,不屑地告诉他,你算个老几?
“公子,已经安排好了。”
邱道雨走来,对着江平说道。
他受了六狱魔侯一掌,其实并不好受,但他并未表露分毫。
因为此刻他就是所有人的支柱。
他若是流露出虚弱,对大家的信心都是一种打击。
“有天诛卫在上面守着,一旦那人追了上来,我们就躲进断龙闸后面。
我刚才已经让人找了些野果,还顺道打了几只猎物,就算躲进去,也能坚持几天。
只要等公子恢复过来,我们便不怕那什么六狱魔侯。”
江平不置可否,而是拍了拍身旁的台阶,说道:
“老邱,坐吧。”
邱道雨顺从坐下。
“憋的很难受吧,想吐血就吐血,本公子不会笑话你的。”
江平轻笑一声。
邱道雨愣了一下,而后苦笑道:
“还是被公子看穿了,那我便不装了。”
荼!
一口暗红色的淤血吐出,老邱的气息立即虚弱下来。
因为强行压下伤势,他甚至比刚受伤的时候还要严重一些。
邱道雨默运功法,气息迅速减弱,从之前的中年壮汉又变成了小老头的模样。
枯荣转换,能够让他更好的蕴养体内生机,也能更快恢复过来。
“公子,何必在意神兵之事,不过是暂且在那人手中寄存几日。待到公子恢复,再从他手中取来。”
见江平情绪低迷,邱道雨不由安慰道。
想起公子为了让他脱战,竟是毫不犹豫地将神兵抛出,邱道雨心中也是感慨不已。
他之所以一直跟随江平,甚至甘愿以命报之。
不是因为江平助他恢复,还认了他孙子当干儿子。
若只是如此,他又岂会对江平如此用命。
武入大宗师,皇权不可辱。
连皇家对待大宗师,都是以供奉之礼相待,不敢随意折辱。
什么搭救之恩,什么亲戚关系,当他突破大宗师之时,其实江平的所有投资已经收到回报了。
可他堂堂大宗师还是甘愿为仆,跟在江平身后当一个多面工具人。
便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江平对他的真。
君以国士待之,我以国士报之!
自家公子的确怕死,的确没出息,的确不要脸,有时候公子的行为让他见了都觉得丢人,甚至想要当场背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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