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夜余烬,最后一朵孤零零的火不甘燃尽,百花半凋,尽染赤红,被拱卫的古道绵延向前,残星点缀,万里空尘。
拖沓的马蹄声渐渐近了,背离战场,魏将丢盔弃甲,握着不知被什么削断的长矛,弓折箭空,腰间仅留剑鞘空荡,长剑不知遗忘何处。
远山的线条愈是清晰,忽有夜鸦振翅腾空,魏将蓦然抬起头,怒目圆睁,挥动残破长矛,低吼道:“是谁,出来!”
无有应答,叶动更急,魏将没能挡住风沙,一个不稳栽下马背,战马跟着停下,耐心地等待着。
从前也这般跌倒过,用不了太久就会起身,这些打不倒他们。
就如记忆中的那般,魏将长叹一声,盯着赤红色星月朦胧,依靠马鞍与半截枪杆撑起身躯,双腿颤抖着缓了许久,低吼着飞身上马,策马疾驰。
现在还不能死,没得到答案,见到弟兄们不好交代。
马蹄声远入黎明辉光,营帐散落山间,参差起伏,道道炊烟动叶逐风,倍感安宁,更觉心寒……
无有风起,魏将又一次栽下马背,再睁眼时已然换了身宽大衣袍,身上的伤势也被处理妥当,剑鞘还是空空如也,破碎的甲胄不知去了何处。
深吸口气,挣扎着起身,不觉伤势痛苦,出帐去,大步穷尽山路,在细叶遮挡的洞口迟疑片刻,大步闯入其间,藉着飘摇灯火,盯着伏案观图的君主,咬牙切齿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哪怕再给我三千兵断阳关也不会轻意城破,秦军也不会深入腹地!”
这不仅是他的声音,还是断阳关及之后关卡中折戟身死的十数万军士的声音,即便是面对君主,同样能喊得大声。
魏王闻声抬起头,抿着薄唇,蹙着眉头,按在书案上的手掌缓缓握紧,带着地图变得褶皱。
“齐地毗邻海族,是非之地也,燕、赵同气连枝,互相攻守,犹有强敌环伺,以一敌二,不智也!”
“大楚尚武,世家勾连,兵锋仅次大秦,若开战便是来两败俱伤,同鹬蚌无异。”
“大秦虽然嘴上说放任韩地不理,实际上比所有国度都想得到韩地,以秦国之力供养韩地休养生息是自取灭亡,赢正不会那么傻,所以对最弱的大魏势在必得!”
“所以,韩亡后便是魏,书院掌有天灾之力,轻意崩山摧城,一击乾坤,固守,我们有活路吗?”
魏将不由沉默,低下头,铁拳在颤抖,包裹伤口的布缕渐染微红,甚是刺目。
“所以我们不能固守,只能退让,大开国门,放他们进来,自己人在国土上,即便有那毁天灭地的武器他们也不敢动用。”
“我们却可以利用国土纵深同他们缠斗,不断损耗他们的有生力量,等到平衡被打破,不用我们出手,大秦就会退兵,且不会再来。”
“因为他们知道大魏是块难啃的硬骨头,即便没有盟国,即便实力不如大楚,他大秦想要得到大魏的每寸土地都要付出血的代价!”
“这就是我们唯一的选择,所以,这阵痛,我们得挨住。”
说着魏王起身走到战将身前,脱下衣袍披在他身上,红着眼圈,仿佛瞬间苍老了,声调也不再铿锵。
“赵将军,好好休养,我们的子民需要你!”
“忠君报国,万死不辞!”
赵幕抬头,握拳重重捶捶胸口,扯着衣袍,大步出洞,心底有团火,在灰烬中萌生复燃,足以摧毁一切。
山洞再度陷入幽静,灯火微摇,东皇方朔轻笑着步出火光,轻拍手掌,赞道:“很有力量与感染力的发言,这天下,早晚都是您的。”
魏王沉默着走到桌后,盯着地图上看,提笔不断勾勒线条,好似大秦兵锋,自四面八方,齐围都城,陷落可能就在明朝。
若城破,必然士气大跌,得在那之前发动一场攻势,眼下大魏就好像深邃的夜,要叫人跟着自己走,总得证明自己拥有追寻辉光的实力。
“去下毒偷营吧,去想方设法得破坏他们的传送阵吧……”
“不要担忧修者,书院不会直接参与战争,别的修者现在都在天上,短时间回不来,等他们回来时大势已成,此举野望,只能飞灰烟灭!”
东皇方朔轻轻出声,抬手取笔,在图上轻轻勾勒线条,一步步,一点点,就像蚂蚁分食巨蟒,秦国兵将来得,回不得!
月落日升,过午,转眼天气转凉,和风醺醉西山云,祥云渐散,彩雾收敛,九龙壁上终归沉默,金龙出云远来,拉着壁台远去。
百数名额被五界分尽,几家欢喜,几家忧愁,爱恨都隐在心间,远望长空。
千呼万唤中,太玄空岛缓缓浮起,在云缕拱卫下愈是临近,玉皇飞身而起,捏动手印,灵力触动封岛法咒,散去霞光彩雾,就像神女接去面纱,终于得见国色倾城。
无形的光罩下悬挂漫天霓虹,肥嘟嘟的云朵追着清风,自由来去,片刻不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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